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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二十三天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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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士與凡人不同,修士辟谷,身體的所有器官都處於一個近乎停滯的狀態,即使打坐修煉了整整十天,身上的衣物依然整潔幹凈,只是沾染了些許灰塵,被韓雪紹輕輕拂去了。

她從芥子戒中取出幾件衣物,正準備換上,就聽見系統說:“雪雪,雖然原作裏也提及過,說你向來喜歡宛如冰雪一般冷冽的顏色……我原本還沒有太大感覺,不過你方才拿出來的這幾件兒衣裳,竟然都是白色的。這麽一看,你好像還真是喜歡這種不染凡俗的感覺。”

韓雪紹的手原本都已經伸向了其中一件,聽到這話,動作微微一僵,停在了空中。

倒也不是有多喜歡白色,她想,追溯源頭,恐怕這種習慣是從見到沈安世之後養成的。

不過這話沒有必要告訴系統。韓雪紹嘴上不答,只是默默將床榻上那幾件素白的衣裳都收了起來,催動芥子戒,又取了件為數不多的別的顏色衣裳出來,身形微動,換上衣物。

這是一身鵝黃色的衣裳,絲綢作底,薄紗籠袖,胸前各自系了兩枚玉墜作為裝飾,牽連著流蘇,在微風吹拂中散成水波似的縠紋。琥珀一般的絲線勾勒出含苞待放的寒天花,施展靈氣之時,絲線隨之而動,衣上的寒天花一朵朵綻開,隱隱約約,仿佛能夠嗅到清冽的花香。

她經常穿白色,神色冷淡,有些不近人情,此時換上一身鵝黃,眉目竟顯出幾分柔和。

系統:“我正說著呢,怎麽一聲不吭就換掉了?誒,話說這身衣服倒是蠻適合你的。”

韓雪紹不答,上前幾步,推開房門。迎面而來的,是泛著絲絲冷意的風,她站在門前,能夠嗅到萬物枯萎的氣息,帶著十足的蕭瑟意味,象征著深秋已至,人間又將度過一年。

“雪紹大人!”

未見其鳥,先聞其聲。

歡快的聲音響起,夾雜著翅膀扇動微風的聲音,逐漸靠近,落在了石階上。

淺黃色的小鳥在地面上跳了幾下,頸上那圈不甚明顯的白羽若隱若現,細長的橙色尾羽在身後掃來掃去,偶爾觸到地面,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響,又輕又柔,好似溪水漸流。

韓雪紹伸出手去,白曲就乖順地飛到她的掌心中,合上五指就能將它完全圈進手裏。

一人一鳥,身上都是淺淺的黃色,一個更沈靜,一個更靈動,場面很是和諧。

白曲開口說道:“雪紹大人,前些日子,有個修士來清延宮尋過你,不過他沒能進來。”

韓雪紹起先以為是龍祁,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,心裏暗想這人實在是不自量力到了一種境界,接著又聽到白曲接下來的話,神色才緩和,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。

“那位修士來時,主人問他是何人,他答,雁追門隱水。主人又問,既然來我清延宮,為何不入?他說,他只是來送東西的,放下東西便要走了,無意打攪尊者。”白曲說道,“然後,他又說,他料想雪紹大人你這時候在打坐修煉,便將東西托付給‘白曲’此人轉交。”

說到這裏的時候,白曲忍不住笑了起來,頸上的翎羽發顫,“他以為我是人呢,見到我的時候才露出了驚訝的神情。我想想,這個修士的頸上纏著銀白色的寒鐵,從頷下一寸處,到足尖,全部包裹得嚴嚴實實的,手上戴著冰蠶絲所制的手套,隱隱可見血蓮的赤色。”

它也是在這位矜持疏離的修士俯首之際,才瞥見漆黑面紗下微微抿起的薄唇。

“他一開始有些擔心我無法將他帶來的東西帶進清延宮——畢竟化為芥子的物品,雖然體積是縮小了,不過重量還是在那裏的。待我順利地將他給我的芥子令銜起來的時候,他才松了口氣,向我一拱手,很客氣地說了句‘勞煩’,便返身離開了。”白曲繼續說道,“畢竟是不認識的人,我照舊探了探芥子令中的東西,大都是衣物,丹藥一類的,沒什麽問題。”

說著,白曲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摸出來了個芥子令,腦袋一低,放在了韓雪紹的手中。

芥子令和芥子戒不同,令牌只能使用一次,而戒指卻可以反覆使用,想來隱水也是考慮到她已經有了一個芥子戒,便只將東西放進芥子令中,待她使用過一次,就可以丟棄了。

這枚芥子令,入手冰涼,棱角分明,卻不紮手。

韓雪紹將令牌捏在手中,大致感受了一下令牌中的那些東西。確實如白曲所說,除了一些新給她添置的厚衣物、用來療傷或是填補真氣的丹藥以外,還有一個裝著犀膏燭的盒子。

她輕輕地、深深地吸進一口氣,心想,隱水,隱水啊,總是將她的心思摸得透徹。

因為了解她,知道她平日裏都會打坐修煉,所以不踏入清延宮,保持著一個疏離禮貌的態度,即使面對錦華尊者也不卑不亢;因為她在水鏡中提及“清延宮的掌事名為白曲”,於是就將芥子令托付給白曲,讓它幫忙轉交……傖陵一年中只有無盡的冬日,他一定是離開傖陵後,發覺人間已至深秋,於是才去添置了幾件厚衣裳。韓雪紹慢慢地想著,對於氣修來說,最重要的就是真氣,因她這段時間都不會回雁追門,所以也帶來了丹藥;因她說過“此行踏遍九州,不入渡階之境不歸”,所以將犀膏燭也一並送來。送來,是不怕清延宮起歹意,只送一根,是讓她有個念想,若是哪日要回傖陵了,也可以犀膏燭作為理由,回去看一看。

韓雪紹取出一件淺色的外袍,披在身上,恰巧合適,將微冷的風嚴嚴實實地遮去。

她順手把令牌放進芥子戒之中,縱然心思百轉,面上卻不顯,只是說了個“多謝”。

白曲拍拍翅膀,隨口說道:“不過,我離得近的時候,總覺得那位名為隱水的修士,有些奇怪。嗯,怎麽形容呢,也不是壞的那一種,他的氣息雖然很混沌,也很危險,我卻能夠感覺到他是在極力壓抑著那種氣息。我原本有些擔心,想著要不要提醒他一句,轉念一想,主人應該早就察覺了,卻什麽也沒說,如此想來,大約也不是什麽大事,便沒有說了。”

韓雪紹的眸光微微一凝,頷首說道:“此事,我與他都清楚。白曲,你既然能夠察覺這一點,能否告訴我,踏入凡塵俗世之後,他身上的那種氣息會不會在某一天徹底失控?”

“倒也不會。”白曲笑道,“畢竟,他已經承受著百倍的痛楚,自然知道這樣的危險強加在他人身上究竟有多麽痛苦。雪紹大人應該是了解他的,那麽,盡管相信他就可以了。”

聽到前半句話,韓雪紹似乎想起了什麽,閉了閉眼,情緒有一瞬間的低落。

然後,她很快斂去了情緒,望著白曲,說道:“既然如此,我也能暫時放下心了。”

“對啦,雪紹大人。”白曲在原地跳了兩下,開心地轉了個圈,說,“我感覺鯤天絕境已經開啟,主人應該這幾天就能回來了,你要是哪天忽然碰見他,可千萬不要被他嚇到了。”
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韓雪紹頓了頓,斟酌著用詞,終於問出了那個她早就想問的問題,“白曲,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,你是從何而來的?為什麽還能感覺到鯤天絕境的開啟?”

“這個嘛,”白曲歪著腦袋,看著很是可愛,但是它身上驟然爆發出來的真氣,氣勢之雄厚,卻令韓雪紹的臉色變了變,“我曾是鯤天絕境的鎮門神獸,名為‘滄浪一浮’。大概是百年前吧,主人孤身一人在鯤天絕境停留了二十年。他既不是萬念俱灰,也並不是沒有能力離開鯤天絕境。我暗中註意了他很久,過程很曲折,總之,他最後是問了我一句話——”

“他說,每次他拿出一些外面的東西時,我的目光都會放在他身上,然後問我,是不是對外面的世界很感興趣。”白曲回憶道,“那之後,我們聊了很久。我告訴他,鎮門神獸是不能離開鯤天絕境的,除非有一個凡人願意代替它鎮守一年。我騙了他,不是一年,是整整三十年,沒有哪個凡人願意等的。可如果真的有人願意等這三十年,鯤天絕境就會從他的意念中誕生出一個無法破解的封印,名為‘念’,只要有了這個封印,我就能夠順利離開絕境。”

“這件事,說起來還挺慚愧的。但是主人發現後,卻並沒有責怪我,他向我解釋,他選擇留在鯤天絕境的原因,正是在於他‘想知道絕境存在的意義是什麽’。這一點我想了千萬年都沒有想明白。在他接過鎮門一職的三十年後,絕境再次開啟,在我們將要離開絕境的那一瞬間,他忽然笑了起來,向我伸出手,告訴我,他或許窺見了這世間大道的一絲端倪。”

得道成仙的修士,各有不同,任何一個修士的道路都是不可模仿的,沈安世亦然。

他說自己窺見了這世間大道的一絲端倪,然後,在幾十年後,他用實際證明了這一點。

“雖然我在這清延宮是挺無聊的,都沒什麽人可以聊天,不過,我偶爾也會離開這裏,去那天底下逛一逛,瞧一瞧人間百態。”白曲收斂真氣,說道,“唯獨踏入渡劫之境的修士能夠察覺到我的存在,因著這一點,我在人間還挺自由的,想去哪裏就去哪裏,暢通無阻。”

系統說道:“我記得,鯤天絕境的鎮門神獸應該是……它難道就是傳說中的‘鵬’?”

既是鵬鳥,想選擇怎樣的形貌,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,以這樣的形態出現也很正常。

“怪不得錦華尊者竟然會將清延宮交給它來看守,實力如此強盛,怎麽可能有修士來犯?”系統感嘆道,“沒想到,沈安世竟然還有這麽一段故事,我越來越好奇他的為人了。”

白曲卻對系統的這些話全然沒有察覺,它說道:“對了,主人叫我帶一句話——”

“一百二十年前初見你時,你不過剛入道。我這才察覺,時間竟過得這樣快,轉眼間,你就已經是大乘期巔峰的一名氣修了。這些年來,我對你的事情也有所耳聞,孤身入道,已是不易,既為女修,更為困難。”一字一頓,語速輕緩,“此時,若我說要聽你的往事,實在太過輕浮,索性便不提了。我不善領教這些瑣事,便從你的一招一式間慢慢地知曉罷。”

“我也想知道,當年那個讓我印象深刻的小姑娘,如今行至了何種境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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